2011年2月8日,我國石油鉆井工程 的先驅(qū)者史久光先生駕鶴西去了。
十九年前,我決意用文學(xué)的形式 向世人展現(xiàn)抗戰(zhàn)時期愛國知識分子開發(fā) 玉門油礦的歷史時,采訪最深刻、詳盡 的石油老人就是史久光與崔越阿夫妻。 他們的閱歷、修養(yǎng)和剛正不阿的處世態(tài) 度給了我極大的精神力量??陀^的說, 采訪過的石油老人沒有想到我的書《大 漠無情》最終會寫成這樣具有挑戰(zhàn)性。 這段歷史第一次真實地面世后,在讀者 中引起了巨大的反響,石油老人讀后更 是激動不已。但在這段歷史逐漸被社會 認識,并為有關(guān)方面寫入史書后,一些 石油老人開始追求更準確的事實表述。 2005年,我懷著極大的熱情與一 家電視臺策劃,準備拍一部開發(fā)玉門 油礦的電視片,作為紀念抗日戰(zhàn)爭勝利 六十周年的獻禮。電視腳本是我按照 《大漠無情》的思路寫的,送給了史老 看。因為我的姑父虞德麟先生與他是玉 門老友,他便將我看做侄輩,所以也不 客氣,腳本送去不久他便打電話要我來 家吃便飯。
飯前他與我嚴肅地長談了一個多 小時。他說,按照我的電視腳本他是 不能接受采訪的,因為有一些歷史不是 那個樣子。他說了一句令我刻骨銘心的 話:“歷史不能隨意涂抹。”
彼時,我還沒有明白他此意的具 體所指。因為我在寫書前對這段歷史一 無所知,大量采訪石油老人的同時,還 大量收集有關(guān)的資料,其中一些重要人 物的傳記經(jīng)有關(guān)方面多年的宣傳已成定 論。我在深入了解到這段歷史后,對一 些定論的傳記逐漸有了清醒的認識,寫 作時注意到糾偏正史,但由于掌握的材 料有限,對一些影響極大的事件還是采 用了已成定論的表述。
就在我懵懂時,史老遞給我一張合影,上面有三個熟悉的老人:史久 光、鄒明、趙宗仁。對另一個,史老介 紹說,他叫許久煥,93歲(2003年), 原玉門油礦酒泉辦事處主任,現(xiàn)定居美 國。接著,他向我講了兩件史實: 當(dāng)年顧維鈞組織西北地質(zhì)礦產(chǎn)試 探隊對油門石油考察,史老的父親史 悠明是隊長,在隨后的歲月里,史老對 主持試探隊工作的美國地質(zhì)家韋勒、薩 頓都熟知。這次考察的主力是韋勒、薩 頓,地質(zhì)調(diào)查所派員是陪從。我的腳本 把陪從抬得太高了。
對首先率隊進入玉門老君廟的情 節(jié),我的腳本采用某傳記的說法是與事 實有出入的。據(jù)許之煥講,在大隊伍進 駐老君廟前,他曾多次到老君廟做準備 工作,而且還帶著籌備處處長嚴爽、地 質(zhì)師孫健初多次到老君廟做前期考察。 把他們最后組隊到老君廟說成是石油人 首次的拓荒之行,抹殺了許多人的工 作。
對這兩個問題,鄒明先生也向我 闡明了同樣的觀點。原石油部副部長李 天相曾給我寫了很長的信,向我說明到 美國訪問韋勒的女兒時所了解的情況, 并送給我在韋勒女兒家拍攝的資料。 他們在過世前都對我的姑父虞德麟說: “情況都向馬鎮(zhèn)說明了。”
由于事情重大,需要有關(guān)部門審 查,電視片的拍攝最終沒有實現(xiàn),但史老及石油老人們堅持真理的精神深深地 感動了我。
追求歷史的真實,是一個國家,一 個民族自信的表現(xiàn)。在史老仙逝之時公 開他的遺言,是對史老最好的悼念。